长安客_第6章 李白:赌徒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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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李白:赌徒 (第6/12页)



    彼亦一时,此亦一时,浩浩洪流之咏何必奇。

    ——《东山吟》

    他二十多岁时与朋友吴指南游洞庭,吴指南病死。李白抱着他的尸身大哭,泪尽后泣血。那会儿他没钱,只能草草埋了,而后继续游历。过了几年还是放心不下,李白又回到洞庭,挖出吴指南的尸身,剔去筋rou,包起吴指南的骨头,裹在背囊里,一边旅行一边乞讨借钱,终于把吴指南的骨头厚葬在鄂城之东。

    天地山川,从他的眼里看过去有不一样的尺度:他生长在四川绵州(今四川绵阳一带)的群山之中,他少时攀登游玩的紫云山、大匡山上常有云雾缭绕,有紫云结于山顶,有骑羊仙人凌日而去。他描绘道宫仙境绘声绘色,让人神往。

    在李白的蛊惑下,杜甫这孔子的好学生竟然与李白“方期拾瑶草”——要去王屋山访谒道士华盖君。但命运皱了皱眉头:杜甫的未来应该属于脚下兴亡斗转的大地,属于受困于家族的凡人。修道成仙,不是他的路——杜甫刚到王屋山便得到消息,华盖君已经去世。于是他又悻悻然回到汴州。

    李白还有许多皇帝赏赐的黄金,杜甫的父亲杜闲正在兖州做司马,供给他肥马轻裘。这两位后来穷到吃不了饭屡屡要写信向朋友借钱的诗人,加上还籍籍无名的高适,此时还不需承受世俗生活油烹火炸的刻薄煎熬,在齐州、宋州过了一段快活日子:他们游访西汉梁孝王留存的园林,登上半月形的单父台,一边“置酒望白云,商飙起寒梧”,一边在繁华汴州一马平川的原野上奔驰,望见“邑中九万家,高栋照通衢”。至于在酒垆中谈论诗歌与政治,在歌姬的温柔陪伴里厮混一天更是常事。携手去寻访有名的隐士,“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喝醉了便即席朗诵屈原的《橘颂》。

    天宝四载秋天,杜甫离开兖州,李白在尧祠摆酒为他饯行。他为杜甫写了《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

    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李白最擅长向他喜欢的朋友表达火热的感情,他为孟浩然写“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他为秋浦崔县令写“吾爱崔秋浦,宛然陶令风”,但他只对杜甫说,“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转蓬”在乐府中常见,曹植曾经用过这个典,“转蓬离本根,飘飘随长风”。在植物的盛衰里,诗人观察到人生的本质:短暂相聚之后,如同枝叶,各自有枯荣。他面前的年轻人有清白的家世,有显赫的宗族,他上进而聪慧,他可以去考进士,考制举,朝廷的选官制度为他这样的人精心铺设了走向政权中心的红地毯。他将会走向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

    还是举起酒杯,快乐地干了这杯酒吧!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见面。

    七

    天宝十四载(755年)的秋天,第一片黄叶落下的时候,天气并不太冷。李白依然热衷于劳而无功的求官,但聪明的人已经感觉到凉意。

    唐代为防御外敌入侵在东北、西北边境设立了六个都护府,玄宗天宝年间,为了应对边境战事又增加十节度使,屯集重兵。屡屡有人向皇帝谏言,安禄山身兼平卢、范阳和河东三镇节度使,权力膨胀,恐怕有反心。

    但皇帝并不放在心上,甚至很乐意他的朝臣们以一种敌对的状态各分阵营,相互攻讦:西北军哥舒翰与东北的安禄山是死敌,甚至不能坐在一桌吃饭。太子与军队的联系被切断,在朝堂上与李林甫相互制约,杨国忠继承李林甫的相位之后与安禄山互相敌对,屡屡报告安禄山要反。他们的互相敌视正说明玄宗这个五十年太平天子的政治平衡之术越发精湛。玄宗皇帝以为自己了解人性,却没计算在利益的反复博弈之下,是“忠诚”这个棱角分明的概念在经受磨砺。

    十一月,带着血腥味的战鼓如同被诅咒的野火在北中国蔓延。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带领奚、契丹十五万人在范阳反叛。所过州县,望风瓦解,守令有的弃城出逃,有的直接开门出迎。不到一个月,就打到洛阳城下。封常清、哥舒翰相继兵败,原先在长安城里观望战局的京畿大家族们终于开始庞大又沉重的迁徙。通往淮南道、江南道、山南道与剑南道的道路渡口,扶老携幼,车马相连,甚至有些家族迢迢迁往更险远的岭南道。

    李白没有重要到有专人追踪他在这时的行踪,他自己也不耐烦写日记。时间、地点、做了什么事情,一概不清不楚。几种李白年谱都认为,在这场战祸蔓延的时候,李白一直在江南。但更有可能,安禄山起兵的时候,他还停留在梁、宋一带寻找机会。河南河北陷落,李白没来得及逃走。比起他那些中原出身的朋友们,他还有保命的绝技——他会胡语,长得高眉深目,像胡人。他便改换胡服,混在叛军中,竟然逃了出来。

    在《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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